◇冯云香

小引，闲话葫芦

    说起葫芦，因为它和汉字福禄谐音，所以自古以来它就被赋予了几乎等同于福禄寿喜的非同凡响的美好寓意。

    比如，在我们的传统观念中，您一定记得老寿星的模样，很多时候老寿星的拐杖上就别着一个大大的宝葫芦，不仅如此，就连老寿星大大的脑门也像极了光滑圆润的宝葫芦。
    葫芦不仅代表着福禄寿喜，有时候也代表着神通广大。不仅老寿星的拐杖上别着葫芦，就连八仙之首铁拐李的拐杖上也别着葫芦，那葫芦可是他过海的神仙法器啊。还有在《西游记》中，吴承恩先生可是将葫芦设计成了装天的神器呢。

    由于葫芦是藤蔓植物，一棵藤上会结出许多葫芦。因此葫芦还被赋予了多子多福的寓意。您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观看的经典动画片《葫芦娃》吗？那大战蛇精的，不就是葫芦娃七兄弟吗？那葫芦娃不就是典型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典型范例吗？试想一个家庭有七个勇敢坚毅，能文能武的兄弟，这个家庭，或者说这个国家能不兴旺发达，家泰国安吗？

    因此，在我们古典的传统文化中，葫芦也就成为了一个经典的文化符号，用以表达人们良好的愿望，上至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众神仙，下至民间的皇帝和文臣武将，都对葫芦钟情有加。就连世间最普通的农夫、渔民和贩夫走卒，甚至是要饭的乞丐，他们也都对葫芦情有独钟。因为人们对葫芦如此青睐，所以把葫芦做成了各种艺术品或者器皿。或用来祈福求安；或用来欣赏、装饰和把玩；或者就把葫芦直接用来做盛酒装饭舀水的器具。

    街头，初遇葫芦奇人

    说到把葫芦做成工艺品，我一向觉得这应该是一件极为精细的活，非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一定做不来。记得每次去一些名胜古迹游览，看到琳琅满目的工艺品，总要带回一两件纪念，赞叹匠人们巧妙的构思和精巧的手艺。这个五一小长假，并没有打算出游，可应朋友之邀，说是要去采访一位我们当地的葫芦奇人。说他是葫芦奇人，一则因为他描画雕刻葫芦的技艺十分娴熟，做了很多葫芦工艺品，或收藏或售卖；二则因为他还亲自栽种培育葫芦，让自然生长的葫芦加入了很多人为的审美意趣。听朋友如此说，我早就安耐不住，想早一点去认识这位身边的葫芦奇人，去一探他的葫芦艺术天地。

    这不，今天是五月二号，经过预约，我们午饭后两点，自蒙阴小城出发，去云梦湖畔探访这位传说中的葫芦奇人。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们一边欣赏沿途的风光，一边期盼快点见到这位奇人。车行不久，我们便驶在了云蒙湖大坝，湖畔清风摇曳柳丝，一下子仿佛进入了江南水乡那如诗如画境界里。朋友告诉我，大坝的尽头便是葫芦奇人的地盘了。朋友说，葫芦奇人的葫芦基地就位于云蒙湖大坝的水位监测站一侧的小山坡上。

    车行经过大坝的尽头，转入新兴的云蒙湖特色旅游小镇。走不几步路，在小镇整齐的街道边，远远地我们就望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店面，虽然是刚刚搭建好的篷布房，但是却掩不住它发散出来的艺术气息。无需询问和打听，这便是我们要采访的对象了。依然迈着兴奋的步伐，我们走进那家店面。当时的游客并不是很多，但也有十多个游客在欣赏和询问着一些葫芦工艺品和木雕的价格。我们并不想打扰那个正在招揽客人的主人。仔细端详，那主人是一位六十五六岁的汉子，身材并不很高，却显得有些魁伟。他戴一顶有帽檐的蓝黑色帽子，古铜色的脸膛遮盖在帽子底下，微胖的身材与和蔼的五官，暴露了他并非一个难以接近的艺术家和深算与老谋的生意人。后来的采访也证明了这点。

    诚然，现在这里并不是很有名的风景区，而只是旅游链条上一处小小的驿站罢了。我想今后，因了这个摊点，因了我们的葫芦奇人，一定会让许多游客驻足的吧？也说不定，当人们了解了这位葫芦奇人和他奇特的葫芦，说不定这儿也会成为像当红的拉面哥一样的网红打卡基地吧？也许到那时，才是他进入大众视野，被世人所熟知的时候吧？

    一探店面，葫芦奇特

    我们并不打扰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他店面里展示的众多的展品和卖品。这里的展品和卖品，有一些是十分考究的艺术成品，还有一些是极具自然野趣的艺术半成品。驻足于每一件艺术品前，都令人啧啧赞叹一番。只见大大小小的艺术品，琳琅满目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令人赏心悦目和目不暇接。靠柜台外面的是一些小型的葫芦艺术品和造型各异的木雕和根雕作品。还没深入感受他的葫芦品技艺，已经为他的木雕和根雕的技艺所折服。只见他的木雕和根雕艺术品看上去也是如此的炉火纯青，那些或动物、或植物、或花鸟、或虫鱼的木雕和根雕作品，已经吸引了我的眼球。我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那因着木头或者根须形状和神韵所雕刻的飞禽与走兽，特别是那些雉鸡啦、麋鹿啦、大红公鸡啦、芦花母鸡啦，还有象征聚福敛财的聚宝盆上那栩栩如生的莲花荷叶啦，还有浑身长满钱串的金蟾啦，真是让人走进了一方艺术的小天地。

    再看旁边柜台里展示的各色各样的葫芦，更是让我忍俊不禁驻足和流连。这些葫芦，有的描龙绘凤，有的雕刻着牡丹与荷花；更有一些大型葫芦上彩绘着佛爷、财神、寿星和观音的，还有的锦绣着仕女和飞天的，更还有镂空成各种灯盏的。那些葫芦，形状各异，大小高矮不一，都被作者匠心独运地做成了一件件令人拍手称赞的艺术品，真是令人佩服和敬仰。

    我们啧啧地赞叹，终于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笑容可掬地走过来，同我们打招呼。我们顺便说明了来意，他惊呼：“原来是贵客到了，怎么不提前打电话，我好出去迎接你们啊？”我们笑着答：“先生真乃葫芦奇人也，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您的葫芦艺术真是令我们刮目相看哪，见了您的艺术品，我们那里还顾得打电话呢！”闻听此言，他有点羞涩地说：“过奖了，过奖了！快快里面请。”说着他把我们引到了店面里边。面对着我们称赞和好奇的目光，他向我们讲起了那一件件艺术品的来历和典故。

    果然每一件他得意的艺术品，里面都会有生动的故事和闻所未闻的典故。我们仔细地听着他的讲解，一边询问着每一件艺术品诞生的灵性和灵感。其实每一位艺术家都会有自己独到的技艺和独创的艺术构思，我们发现，他不但是一位葫芦奇人，而且也是一位出色的木雕和根雕艺术家，更是一位了不起的将葫芦嫁接给根雕和木雕，让二者完美结合的艺术家。这里我要特别强调的是他独创的将活葫芦的生长融进静美的木雕和根雕工艺，再创出更为奇特，更为精美，更为新颖的作品，展现出审美艺术更美更高意趣的创举。也许这才是他葫芦奇人真正得名的由来吧？

    我说的这种创举，也许您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果我这样说，他遇到了一块心仪的木头、石头，或者事先做好了一个木雕或者根雕作品，希望从空洞的地方再嵌进去一个合适的葫芦，让葫芦按照设计者的心意，长出这件艺术品的其他部分。比如长出龙头或凤翼；长出的孔雀尾巴；甚至是长出深潭瀑布；又甚至是长出或者神仙或者仕女的脸，任其自然成趣。或者将这些芦木合璧的作品再进行二次和三次的加工，你觉得是可能的吗？当然，我们没想过，所以也没成功。但是，我们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朴实憨厚的汉子，这个叫做孙振平的朴实憨厚的六十多岁的汉子，他就想过。事实证明，他已经成功了，而且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看了这些奇特成型的芦木合璧的作品，我们禁不住想去看看他的葫芦基地，探秘一下这些葫芦是在什么环境之下长出来的，于是我们提出了这样的请求。于是，他安排了一下店面的事务，带领我们去葫芦基地参观。

    二探基地，葫芦奇妙

   沿着店面街道前行不远左转，一条幽深的水泥路向小山延伸开去。一座相对气派的门牌坊赫然屹立于我们眼前，醒目的匾额上书集芦园三个字。两旁是一幅非常悦目清心的对联，上联是：结庐在人境境幽路畅自逍遥；下联为：玉壶藏冰心心袁地偏图清净。给人寡欲脱俗之感。再行数十步，我们看到一对大型水泥浇筑的金黄色的宝葫芦分立两侧，窃想这是真正来到葫芦奇人的葫芦基地了。

    山势越发陡峻，我们观望两侧，数十步或三五十步之内用围栏保护的区域，都培植着葫芦。我们一边走，一边听他介绍，这一片是什么品种 ，那一片是什么品种，反正是记不太住，总之他培育有十多个品种吧。无非是方圆长短大小不一的品种，或者定制成审美奇妙模样的。不管什么葫芦品种，我们来的这个季节，也只是看到小孩手掌大小的小葫芦苗。葫芦奇人告诉我们，别看苗小，可是已经栽种了个把月了。他还告诉我们葫芦园最好看的时候是夏天，当浓绿的葫芦棚下缀满各色葫芦的时候，那种丰收在望的期冀，才让葫芦园变成了最美的时节。我们深以为然，相约届时再次光顾。

    因为此时葫芦棚架不起眼，相对来说，他借助地势培育的一些大型的盆景树倒很是抢镜。首先我们看到一棵长成龙舟模样的树，此时它的叶片翠绿可爱，让人情难自禁地欣赏，他告诉我们这叫金钱榆。又指着对面一棵看上去更苍劲的有三个股的树，说那棵也是金钱榆。我窃以为这棵树的三个股倒十分像相濡以沫的一家三口，不如就叫三口之家吧。此外还有树形冠绝的小山楂，美其名曰山里红的，还有寓意事事如意的柿子树的，还有什么日本红枫，香山红叶的，还有盘虬卧龙的皂角树和紫藤萝的。

    再往上走，一座小而巧的假山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走上前去欣赏，看着那一块块巧夺天工的由大小石块组成的假山，那上面正哗哗流着水，那水正注入游着红黄鲤鱼的水池。他告诉我们，是他亲自垒砌而成，我不仅询问这些石块的来源，他说大部分石块是对面山上寻的，对面的山叫做水塘崮，看上去也不近啊。真是无法想象，寻求这些石块得要花费多少力气和功夫，需要磨烂多少双鞋子呢？

    再往前走，来到他的茶楼，一处依照地势修建的平台，平台上方是飞檐翘角的凌空阁。阁下是古典的茶台和石凳，还有一架别致的秋千在晚霞中荡悠。我们又忍不住坐下来，主人为我们沏了一壶香茗，我们把茶临风，对面是斜阳染红的水塘崮，左手边就是碧波荡漾的云蒙湖。坐在这里，晃荡在秋千之上，闭起眼睛，用心感受清风和斜阳的抚摸，侧耳仿佛听见晚间农人的归唱，仿佛也能听见云蒙湖上嘹亮的渔歌。好一处人间胜景集芦园呵！在此把盏临风，或者描绘雕刻，为艺术而执着，岂不是人生之一大幸福吗？

    三探展厅，葫芦奇巧

    过了茶楼，再向上是基地的主体建筑，这一定是他工作、生活起居和收容艺术品的地方了。这些建筑也是依照山势卧居于大半山腰，从山脚下观望，只露着屋顶，主体隐于树木之中。我们来不及观察建筑的外貌，就被主人带进了他的作品展厅。与其说这是展厅，倒不如说作品储蓄室更合适一些，因为他的作品有一些是大型的完全保留自然趣味的根雕和木雕作品，所以占用的地面就很大，所以只要你抬眼，无论向哪个方向看，都有令你心动的作品映入眼帘。虽然显得有些无章，但同时也透着几分自然之趣。这些作品有各种飞禽走兽、有形态各异的神女寿星，有大型小型的茶台、衣架、花架等。而且每一件都取一个雅致的名字，有的叫龙凤呈祥，有的叫双龙戏珠，有的叫孔雀开屏，有的叫荷荷如意，有的叫招财进宝，如此等等。我发现他其实特别钟情于龙和凤，当然一方木头或者一个树根，要雕琢成什么样子，一半取决于材质天然的样子吧，雕刻家需要最大程度地保留它最原始和最古朴自然的美吧。我还发现，他对于荷花和金蟾也特别钟情，因为大多数茶台上都雕刻着荷花、荷叶以及金蟾，当然这也许因了这些事物美好的寓意吧。

    看完了木雕和根雕，我们又来到一间大展厅，这里才是真正的葫芦展厅吧。只见四周的橱架上，都摆放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葫芦艺术品。这里的葫芦作品，比店面里的更加丰富多彩。各种长的、圆的、方的雕刻、描绘和烙画着各种图案的葫芦尽入眼帘，让你无法选择先欣赏哪个是好。这些葫芦，丑的、俊的、光滑的、浑身疙瘩的、甚至是满脸褶皱的，都被装饰成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什么各种神仙图、仕女图、花鸟图、如意图、吉祥图，应有尽有。

    主人告诉我们，这些葫芦上的图案，有的是电烙的，有的是用笔画的，有的是用刀雕刻的，还有的是用针扎的。主人说其实填充颜色是至关重要的，他的很多葫芦作品不是采用填充，而是采用了手推技法。所谓的手推技法，是把做图案的燃料蘸在手指上，一遍遍推上去的。一个作品，要反复推多次，耗时许久才能完成。这种技法的优点是，使得图案的色泽光亮，而且能持久不褪色。他得意地告诉我们，这是他和他女儿独创的上色技法呢？另外，他还自豪地告诉我们，她的女儿是美术院校的高材生，节假日空了就同他一起钻研葫芦技艺呢。我们其实并未问他本人是否学过美术，是否是科班出身。但是他的作品已经说明了一切。是科班的也未必达到他的程度。非科班的，如斯对此痴迷，也不一定达不到一定的境界。是的，艺术的境界同样是无止境的。相信一个人只要喜欢，只要肯努力，只要肯攀登，一定会取得很大的成绩。一个人对艺术的追求不止，那么他获得的成就也会不止。我想没有哪一位艺术家敢说自己的技艺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是我们一定要抱以登峰造极的决心和信念。

    望着眼前的他，他正在向我们展示着他得意的作品——葫芦音箱。经过一番调治，一曲悠扬舒缓的音乐响起。他告诉我们，他就时常这样一边播放着音乐，一边进入忘我的工作状态。不管是酷暑，还是严冬；不管是清晨、午后、还是黄昏；甚至是绵绵细雨的长夜，只要他开始了手中的工作，一定会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可以说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是啊，再看眼前的他，花甲之年了，孑然一身，女儿也不在身边，他的半生都是为了艺术啊奉献哪！再看那张脸，依然是古铜色的，在灯光的映照下，凝重而略带祥和的表情，让我们很难忘怀！

    最后，在他的客厅里，他又向我们展示了他的镇宅之宝——一尊半人多高的招财佛。他告诉我们，这尊大腹便便，慈眉善目，笑口常开的招财佛，已然自然开光了，所以是无价之宝。所谓的自然开光，原来是弥勒佛的上眼皮不知啥时候，自然变红了。他告诉我们，他并未使用任何燃料，不知何时，佛爷的眼自然开了。你说神奇不神奇？是的，再细看这尊佛爷，他的右手握着元宝，左手抓着钱袋，紧扣其招财的主题，真是名副其实啊！

    从客厅出来，在走廊上，我们又看到了很多精美的艺术品，其中还有天使之翼等。因为时间关系，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总之，这次我们可算见识了葫芦奇人的奇了。

    尾声，惜别葫芦奇人

    临别，我们又参观了他的几间葫芦仓库。这是他每年种的葫芦，有的是新收的葫芦摆满了屋子，有的是年代久远的葫芦，已经氧化成了比较好看的颜色，他告诉我们，葫芦其实越放久了，颜色会越好看。看来葫芦和美酒一样，不怕陈啊！

    出来仓库，天色渐暗。特别是西山上已经出现了一抹灿烂的晚霞，葫芦基地处在一片安静与祥和之中，美的如同仙境。再次经过茶楼、凉亭、假山，确乎感觉自己飘飘欲仙。再次抚摸一下路两边的葫芦小苗。默默地与之对语，告诉它们：“小葫芦啊，你快快生长，等你的藤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我们再来！”

    想着想着，我似乎看到了，在夏风吹拂的季节，或者是于一个灿烂的金秋。在葫芦奇人的陪同下，我们走在幽深的葫芦长廊里，或者就凌空于茶楼一边品茗把酒，一边欣赏那藤上那垂挂下来的的形状各异，大小长短不一的葫芦吧。趁着夜色美好，我们惜别葫芦奇人，踏上回程。车行很远，我依然感觉葫芦奇人伫立遥望我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