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陈毅军事文选 作者:陈毅

    导语：戴之奇在指挥部听到越来越近的枪炮声，自知大难已到，面向南京，叹道：“校长，我坚守了五天五夜，但胡琏负我，陈诚欺我，我又奈何。我亲口向您说过要以身许国，现在是兑现的时候了！”随后拔出枪来，高呼国民党万岁，饮弹自尽。

    孟良崮战役，是陈毅和粟裕率领华东野战军打得最漂亮的一仗，将蒋介石最精锐的整编第74师一举歼灭，使其在“最强大和几乎唯一的进攻方向”上折戟沉沙。

    1946年的夏天，山东野战军进攻泗县失利。9月19日，苏皖解放区的首府淮阴失守。山野司令员陈毅陷入痛苦的煎熬中。

    9月23日，中共中央军委做出决定，“山野、华野两军集中行动，两个指挥部亦应合一。提议陈毅为司令员兼政委，粟裕为副司令员，谭震林为副政委”。粟裕遂率华野主力北移涟水，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合并以后，总兵力达到了10万人以上。

    陈、粟合兵，必有大作为。一个四川人，一个湖南人，在新四军时期便有了“陈不离粟，粟不离陈”的默契，此番合为一处，肯定又要奏响新的乐章。

    9月25日，在涟水县西北的陈师庵，陈粟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陈毅说：“党内公认，我陈毅是最善打败仗的，这一次你我联手，就是要打它几个胜仗，扭转乾坤。”粟裕说：“还是像过去一样，你来拿大主意，我当好助手，具体地一步步地实施。”

    10月15日，中共中央军委电示陈粟：“蒋方计划引我去山东，我久不去，乃决心与我在淮北决战。此种情况于我有利。望你们集中山野、华野全力歼灭东进之敌，然后全军西渡收复运河，于2至3个月内务歼薛岳7至10个旅，就一定能转变局势，收复两淮，并准备将来向中原出动。”

    “在陈领导下，大政方针共同决定，战役指挥交粟负责。”

    10月19日，山野和华野主力刚刚集结于涟水以北的沭阳、宿迁地区，国民党整编第74师和整编第28师第192旅共3万余人扑向涟水城。粟裕指挥涟水保卫战，歼敌9,000余人。张灵甫致电胡琏和方先觉称：“匪军无论战略战役战斗皆优于国军。数月来，匪军向东则东，往西则西。本军北调援鲁，南调援两淮，伤亡过半，决战不能。再过年余，死无葬身之地。”

    11月28日，蒋介石在南京黄埔路的官邸显得异常忙碌，国民党军参谋总长陈诚在向整编第11师师长胡琏和整编第69师师长戴之奇布置任务。胡琏和戴之奇虽然同为黄埔四期学友，却一直互不服气，面和心不合，此时在校长蒋介石面前，不得不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接受陈诚布置任务。

    陈诚手捧文件夹，面色凝重，语气严肃：“几个月来，虽然大家都很努力，但是共军并没有从根本上被打倒。特别是华东战区的陈毅和粟裕，居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扛到了现在，而且合兵一处匪焰愈炽。这让我们如何向国人解释，如何向校长解释，如何向全世界解释？所以，我们必须下定决心一举而歼灭陈粟的部队。此次行动，第一个目标就是攻下新安镇，彻底占领东陇海铁路，完成战略分割，切断苏、鲁联系。第二步，集中兵力围歼粟裕部。”

    陈诚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为完成作战目标，我们集结了25个半旅组成了4路大军，第一路，以宿迁的整编第69师和专从鲁豫战场调至徐州的整编第11师，由徐州“绥署”主任吴奇伟将军指挥，先行攻下新安镇、沭阳。第二路，以74师、28师5个旅，由徐州“绥靖”副主任李延年指挥，由淮阴进攻涟水。第三路，以65师、83师、25师等部共5个旅，由东台向盐城、阜宁进攻。第四路，以26师附第1快速纵队，51师、77师等部分别由峄县、台儿庄、枣庄向临沂、郯城进攻。”

    陈诚向胡琏和戴之奇强调：“宿北地区水泽纵横，考虑到你们的难处，国防部特意给你们加强一个炮兵团，一个工兵团，徐州的作战飞机也由你们调用。这样，你们的兵力将达到7万多人，装备也自然加强了许多。”

    蒋介石带着浓重的奉化口音说：“你们两人都是我的好学生，要记住，黄埔精神讲的就是精诚团结。这次让你们俩来打华东这一仗，务求胜利！”蒋介石缓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知道，国民大会马上要召开了，你们这一仗打好了，一方面为国大献了份厚礼，一方面也能让国际国内的舆论变得对我们有利一些。”

    戴之奇和胡琏赶紧起身宣誓：“誓死完成任务，不成功，则成仁！”

    国民党几十万大军在薛岳的指挥下直扑苏北和鲁南，矛头直指新四军军部驻地临沂，局势骤然紧张。

    强敌压境，陈毅迅速会同山野和华野将领召开会议。

    陈毅说：“蒋介石这次打过来意图很明显，那就是为召开伪‘国大’在军事上造势。我们面临的困难很大，但绝不能让敌人得逞。国民党军4路来袭，看着来势汹汹，其实绝不是无懈可击，他们的战线展开长达300多公里，各部间隙甚大，攻其任何一路，搞好拦截，别路都不能及时增援。大家看看，我们该拿哪一路开刀？”

    陈士榘指着地图说：“敌人的目标是占领沭阳和新安镇，这两镇被占，则我全局不活。4路敌军中，整编第11师刚从中原调来，兵多将骄，不了解淮北情况。整编第69师战斗力较弱，师长戴之奇军事指挥无能，政治冒险精神十足，借着刚被蒋介石提拔为中将师长的劲头，极有可能冒进邀功。为此，胡琏和戴之奇这一路最值得打，打了宿迁之敌，等于在敌人腰腹地带切上一刀，腰腹一断，4路进攻相应化解。”

    陈士榘接着说：“我们决定调集3个纵队两个师，共计24个团的优势兵力攻击敌人，其中1纵为叶飞部，2纵为韦国清部，9纵为张震部，7师成钧、赵启民的5旅，8师何以祥、丁秋生部。此外，经粟裕同志建议，1师也正在北上参战的途中。”

    陈毅说：“各纵的具体部署是这样的，张震9纵在马陵山五花顶和邵店叶海子一带监视宿迁敌人，6师6旅和7师19旅在涟水；7纵、10纵13旅位于盐城，鲁南10师、滨海警备旅放在峄县以东地区；1师由盐城开赴涟水城。”

    12月13日，吴奇伟下达命令，国民党军整编第69师和第11师6个半旅分两路进攻新安、沭阳。

    同日，陈毅和粟裕发布了作战预令。由9纵在来龙庵一带阻击敌11师，以1纵、8师从骆马湖方向直插峰山、晓店，以2纵、7师直插敌后。

    在茫茫的夜色中，华野战士在急速地穿插，由于宿北一带是老区，老百姓知道是自己的子弟兵在行动，除了默默地祝福他们打胜仗外，没有任何干扰，穿插进行得非常顺利。

    12月15日拂晓，1纵、8师到达晓店嶂山镇西北，2纵到达韩集、太山集一线，一张巨网已经悄然布下，只等69师的到来。

    戴之奇率领69师一路往前进攻，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很快就打到了五花顶，他的心里得意非凡，赶紧给胡琏打了个电话：“胡兄，你那里进展得怎么样啊，我可是到了五花顶了。”胡琏道：“戴兄，我这里也是势如破竹呀！”戴之奇赶紧挂上电话，指挥部队发起更猛烈的冲击，却不知我军已经完成了穿插分割，正要起网捉鱼呢。

    15日黄昏，第8师向峰山发起攻击。峰山是嶂山镇与晓店之间的制高点，也是整个战场的制高点，是进攻和防御的重要依托，也是整个战役的关键点之所在。8师用23和24两个团的兵力，经过4次猛烈冲击，占领了峰山主峰上的围寨，牢牢地控制了战场的制高点。1纵叶飞的部队执行穿插任务，一度攻到了曹家集土围，距离胡琏的师部仅几百米。胡琏赶紧组织部队反击，双方一阵混战，到黄昏时1纵主动撤出战斗。

    16日，敌预备第3旅和第60旅以约两个团的兵力，在飞机和炮火的支援下，反扑峰山。峰山的得失对整个战役关系重大，粟裕给8师师长何以祥、政委丁秋生下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峰山。何以祥在电话中命令我峰山守军，“刺刀见红，人在阵地在”。

    惨烈的争夺战在峰山展开，国民党军在手枪队的威逼下，潮水般一浪又一浪地涌上来，8师官兵冲出战壕，用刺刀把敌人赶回去。最终，国民党军在阵前留下一片狼藉的尸体，峰山阵地岿然不动。

    争夺峰山失利，戴之奇的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预备第3旅被掐头去尾，余部窜入了晓店子。叶飞率1纵已经将他和11师的联系完全切断，其一部插入晓店子以南，占领了三台山，敌后路也被断绝。韦国清率2纵正向高圩、李圩攻击。第7师第5旅和9纵的一部也把敌49旅分割包围住了。四面铁桶，戴之奇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他顾不得颜面了，赶紧向胡琏求援：“念在同窗之谊，请速速向我靠拢！”

    17日，胡琏令11旅、18旅在炮兵火力掩护下，由井儿头、曹家集等地向1纵进攻，企图解救戴之奇。叶飞指挥1纵一面顽强阻击，一面从傅家湖以南迂回其右翼，敌援兵见势不妙，仓皇回窜。第8师则用5个小时迅速地解决了预备第3旅。第69师残部纷纷向师部人和圩收缩，企图固守待援。粟裕不待敌人喘息，命令1、2、9纵和第7师5旅等部向被分割包围的69师师部及41旅、60旅展开逐点攻击，双方往来拉锯，战况异常惨烈。

    18日，胡琏在蒋介石的督催下，再次组织兵力北援，被我1纵和8师牢牢地挡在了外面，胡琏部甚至能听得见枪声和哀号，但就是过不了我军的防线。戴之奇见增援无望，用飞机掩护李坪、罗庄的60旅突围，我军迅速出击，很快将其全歼，敌第60旅旅长黄保德被俘。

    黄昏，2纵和9纵发起总攻，迅速突入人和圩。戴之奇在指挥部听到越来越近的枪炮声，自知大难已到，面向南京，叹道：“校长，我坚守了五天五夜，但胡琏负我，陈诚欺我，我又奈何。我亲口向您说过要以身许国，现在是兑现的时候了！”随后拔出枪来，高呼国民党万岁，饮弹自尽。

    宿北战役，华野全歼国民党军整编第69师，共2万余人，敌师长戴之奇自尽，副师长饶少伟被生擒，初步扭转了华东战局。

    陈毅闻讯大喜，遂赋诗一首，诗曰：“敌到运河曲，聚歼夫何疑？试看峰山下，埋了戴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