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永堂
引子
披上日月交辉的衣衫 高举头颅的群峰
擎起确立红色坐标系的沂蒙革命纪念馆
360度的雄浑辽远 横世激荡于时空走廊
手推车，以锃锃骨骼形塑八百里沂蒙诵词
“水乳交融、生死与共”
支前车队八百里 村村火火夜夜明
于战争内外拓印红色风暴的手推车
就此与一种恣意盛开的精神挂钩
一曲沂蒙山小调头顶血与火的红色图腾
云天万里的制高点上 轰然推送黄钟大吕的激情
一
情感布控、基因坚定的手推车
唤醒沉潜筋骨的龙吟虎啸
极速疾走于战区与非战区、老区与新区
随军的常备民工 二线民工 临时民工
自日常生活的厮守中脱身而出
从前线到后方的完整运输链 拟态大动脉与微循环
构筑世上最强大的后勤流水线
红日迎迓而出 霞光高举披坚执锐
八百里版图于前胸大尺度隆起
源自另一个经维的拓展与丈量 就此海阔天空
二
来吧 打开左邻右舍的臂弯
刨花生 掰玉米 摘大蒜挖野菜 摘山果 搓火绳
推碾 蒸馍 摊煎饼 晒干菜 磨豆腐 做军粮
生于斯、长于斯的给养统领光泽辽远的爱恋上路
门口挂灯盏 照在大路上———
松木榆木槐木椿木桑木苦楝木 顶着招回的合抱之魂上路
麦秸稻穰芦苇菖蒲剑麻编织舍身抵命的肝胆上路
纺线车子和蚊帐顶子 拱围着野外透心的暖上路
酸枣桃李柿杏山楂野葫芦守望山谷之醉上路
洒满猫蹄子的印花被子怀揣祖祖辈辈的体温上路
石头烟嘴、木头长杆烟袋抽穗油黑的火苗
一路低吼长啸的拉魂腔和弦子戏 自喉头上路
三
山峰簇拥 河流纵横 天际纷披万束光芒
山坳亮出幽谷 山麓和山腰的路径无须勘定
青石板层叠铺陈地心之火羊肠小道满布大路周边
自红嫂故里常山庄村 自沂蒙六姐妹烟庄村
自沂蒙母亲东辛庄村 自沂蒙山小调诞生地白石屋村
自王庄村 板崮崖、大店、垛庄、前河湾、青驼、崔家峪、红石寨、马站、夏蔚
自临沂、费县、沂南、沂水、蒙阴、莒南、日照
自七十二崮 自大青山、北大山、马髻山、浮来山
挨挨挤挤的人名地名 血缘批量交付动词和连动结构
拓展巨幅空间的荷载荡气回肠
爱与被爱的拉力与推力无与伦比
四
本是飘雪进出门槛和过门笺的日子
是龙抬头放大视野的日子
是槐花捻亮枝桠的日子
是桂花吹得满山开的日子
是红高粱高擎旗语的日子
是颗粒披着薄凉忙归仓的日子
是松香烘焙民谣的日子
是鹰隼全视角俯仰天空的日子
敞着前胸的蓝士林大褂宽裆肥裤腿 黑布鞋
老槐树的钟声爆裂着火铁砧和镰刀锋煨着火
头顶密布着火 不会脱裂的双肩担着火
五脏六腑埋着火 膝盖里顿挫着火
肘弯折叠着火 腕骨咬合着火 筋脉坼裂着火
一粒盐里挖出喉咙深处嘶吼的火
从卸车再到前线弹药运输呼吸岩石一样喷薄
烈焰和霹雳以整建制装载
肉身形制的武装 日夜奔赴
草袋 麻袋 蓑衣 专职御风绝尘
瘦骨嶙峋的眉峰夤夜为遮蔽出檐
统筹一辆手推车和子弹、炮弹的关系
以瘦骨铜声支撑人弹合体最佳舒适区
在根据地这一核心地带为万千雷霆题名
长路等待标识 风景等待视野
家园喊成曙色起伏、一呼百应的姿势
伴狮起舞的大秧歌交出心肺的咚咚锣鼓
凸起的头颅 嶙峋的肩胛骨 枯瘦的脊背
打通五经六脉的梗阻与屏障
呼啸着汇入群峰穿梭的方阵
五
森林振臂 匍匐与傲立攀援眉峰的穿行 云攀一程 雨挂一程
淬火血色残阳的山梁 耸峙星星点点的赤红
合体从不生锈的山岩 就此点燃火把当下的魂魄———
和红高粱向日葵集束在一起了
和漫山遍野的柿树炫目在一起了
和横掠天空的岩鹰高蹈在一起了
和烧不尽的野草奔突在一起了
和如遭雷殛的爱恨交织在一起了
山坳咫尺相对的一夜开启夜路最深的一支
直至天际的鱼肚白 挂角一夜无眠的手推车
云动影来 次第倒映野花照眼的黎明
六山水如昨 山脊隐现 山崮簇拥
漫漫七十载之后 在意境深远的沂蒙革命纪念馆
飘带一样盘旋而上 曲曲折折的支前路
大尺度交付泪光深处的沂蒙精神
车轮滚滚里 伴前倾之姿翅膀一样打开
风找到翼展最大化的扇面
山洪粗暴席卷最后一抹清流之前
林间带的宿营地失去最后一枝遮蔽之前
小米粥留住最后一缕香气之前
小战士的肚皮贴上枪膛最后的饥饿之前
屏息的枪声又一次骤然回响之前
明光锃亮的甲胄依然披挂在身
全程以誓言首尾相接的手推车
自烽火连天的入口汹涌而来汹涌而去
“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
回望 群峰惊雷一样滚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