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光庭

    强子家住孟良崮山下一个小村子里。
    七十年代初，乡下村村建有小学，强子所在的村头大槐树旁几间简陋的石头房就是他们读书的小学校。那时的小学往往好几个年级的孩子挤在一起上课，教师大多数是些上过几年学的民师，一名老师身兼数课，几乎是刚给一年级上了课再教二年级，老师操着拗口的乡音教课，罚站是教训学生最常见的方法，老师的报酬是挣工分，却远比农民轻松而体面，但这份工作并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学生们读课文不是读课文而是在唱课文，又好似和尚念经，读书的音调拉地老长，时高时低，伴随着小脑袋东倒西歪，形成了那个年代乡间特有的校园读书氛围。
    强子是四年级学生，也是淘气的孩子王。他时常带着一群小伙伴寻刺激，几年下来学习成绩没长进，恶作剧做了不少，老师家长都拿他没办法。
    在惊蛰过后的一个上午，下课哨子一吹响，强子和小伙伴冲出教室，直奔南边不远处的石头窝。
    这是他们玩耍的好地方，翻起一块块石板，下面可能藏着各种虫子，他们将捉到的蝎子和蚰蜒放到一个小玻璃瓶里，让毒虫两两相斗，他们在一旁观战。最刺激的事情就是比赛看谁敢用手捏住蝎子尾巴，谁能捏住蝎子尾巴上的毒针谁就是英雄。这事儿强子最勇敢，任凭毒蝎张牙舞爪、防备森严，他却能一下捏住蝎子的毒针，举着蝎子高兴地向同伴炫耀。
    但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次他在石板下找到一个小蝎子，以嘲弄者的姿态去捏住小蝎子的毒针，小蝎子哪管他是什么孩子王，一下刺中他的大拇指，强子当场一个趔趄嗷嗷大叫起来，痛地一蹦三跳，失去了孩子王的威风。岂不知蝎子哪分大小，毒性不馋假，一旦被刺中照样让你疼起来呼爹喊娘。强子疼痛挣扎到半夜才睡去，第二天醒来手指头还隐隐作痛。
    又是一个课间操，强子带着小伙伴来到附近农田。这次他们发现一条青蛇在田埂上游走，那蛇有小板凳腿般粗壮，一米多长，可能正是行走在寻找配偶的路上。强子可不怕蛇，他想捉住玩弄一番。蛇见有人追来急急寻找蛇洞，眼看半个身子钻进洞里，强子上前一下拽住蛇的尾巴，硬是拽出半截蛇身，几个胆大的小伙伴也上前助阵，挤在一堆就像拔河一样拽住蛇的身子，可此时那条蛇却似定海神针，任凭小伙伴怎么用力没有撼动一丁点。就这样相持了一会儿，趁换人的空儿黑蛇拼命钻入洞里，小伙伴们大失所望，白白赚了一手腥臭味悻悻而去。
    这很奇怪，如果在地面，人可轻易抓住蛇的尾巴，然后在空中挥舞上几圈，这条蛇的肋骨就会纷纷脱落，一命呜呼了。可蛇身一旦攀附在洞壁里，就好似长出了无数条脚死死抓住附着物，释放出惊人的力量。   
    到了这年暑假，为逃避农活，强子约上几个同伴上山找乐子去了，这次他们沿着沟底爬到崮下，好巧，他们又发现了一条蛇，一条从没见到的大蛇，这大蛇蛇身足有镢把粗，身长不下两米，妥妥一条令人望而生畏的大蛇。
    可这没有吓倒强子，好奇心促使他冲在前头，他咋呼着两个同伴追赶大蛇，远远的扔石头砸它。大蛇见有人来迅速向一个大土堆游去。那大土堆是个无主坟墓，十有八九是大蛇藏身之处。 只见那条大蛇腹鳞闪闪发光，蛇身过处青草纷纷倒向两侧，伴随着一阵轻风而过，诡异地让人头皮发麻。
    眼看大蛇将要钻入墓穴，强子带头追上前去，小伙伴们胆气冲天，冲上前一下抓住大蛇的后身，凭着以往的经验死死拽住不想让它跑掉。这次仍像拔河一样，人和蛇较量了几次不分胜败，小伙伴们加油的喊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决不能让大蛇跑掉。谁曾想，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此时大蛇不仅没有前进反而徐徐向后退出，两个小伙伴眼见情况不对劲，撒手逃窜了。但强子不怕，仍然抓住蛇身不放，也许此情此景他不能失了孩子王的威风。直到蛇头完全从墓穴中退出，强子才吓地松了手，腿脚一软，慌忙逃走。也许大蛇看到的眼前只是一个小孩子，对它构不成威胁，复仇的心急切，迅速向强子追去，那速度了得，一阵风就绕道了强子前头。此时强子像斗败的公鸡，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一下定格在那里了，吓得一动不动了。 但见大蛇横在前边，可怕的信子滋滋作响，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强子   ，正在寻找拿下强子的对策，大有一口吃下强子的气势。
    正在这时，一名在附近干农活的壮汉挥舞着撅头跑来，边跑边大喊冲向大蛇，那大蛇见有人前来相助，停止了进攻，三步二回头地游向了墓穴。
    如果没有那位壮汉及时赶来吓退大蛇，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一旦被大蛇咬上几口或者缠住身子，强子的小命也可能不保了。
    几天后，强子的头发无缘无故纷纷掉落，大约十几天后全掉光了，一个月过去了没长出新头发，一年过去了仍然没长出一丝头发，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圆脑袋。
    如今强子早已年过半百，每每见到他自然是光头一个，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长出一根头发丝来了。
    也许当人受到了强烈惊吓或刺激，一些机体会发生生理性改变。
    强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光头强了。

                                                                           2024.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