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洪涛

    河流是大地思想的轨迹。一条流淌的河流，是大地的思索和智慧所在。自有人类以来，人类就对河流充满了敬畏和亲近。“亲水而生，邻河而居”。河流不仅滋养土地，也繁衍文明。亲近一条河流，解读一条河流，就像我们仰望苍穹，品味哲学。

    ——题记

    水滴汇成溪流，溪流凝聚成河。在沂蒙宽厚肥沃的大地上，蜿蜒着一条河流，它像一条长龙，曲折缠绵，碧波粼光，所到之处，水草丰茂，鱼虾成群，朴实的苍生傍依而生，它就是汶河，又称东汶河。之所以称东汶河，是因为距它源头不远处，泰山侧畔，有一条更大的水带称为大汶河。从方位上讲，它居其东，起源于蒙阴县联城乡李家榛子崖村西青山北麓之青山河和常路镇北部与新泰交界处的聚粮山东麓之常路河两大源流，汇聚后绕城而过，朝东南奔流，至云蒙湖汇集。大汶河与东汶河之外，在东北方向临朐山地北麓出发，流经上寺院、东镇庙、前唐家河、后唐家河等村附近，流入大关水库又有一河称之为汶水。三条河流仿佛三条青龙，又如姊妹亲人，间隔分布，又遥相呼应，且皆以“汶”字命名，源深流亲，都在泰沂山脉系穿行、游走，滋润泥土，哺育生命，统称“汶河”。

    汶河源远流长。人类历史的源头，已有记载。《诗经*齐风》有诗写汶河曰：“汶水汤汤，行人彭彭。鲁道有荡，齐子翱翔。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鲁道有荡，齐子游敖。” 看样子，汶水碧波浩荡，堪称大河。后来，孔子也有壮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那是感叹水流之快了！到了清代，乾隆皇帝也曾写诗，留有《汶水吟》——“汶水潺潺清似玉，石涧萦纡行踯躅。连山百里入莱芜，松柏绵蒙冬尚绿。”这是写它河水清冽，曲折蜿蜒，植被丰茂。哦，汶河，由此观之，汶河古老，汶河壮美，汶河清冽，汶河绵延！

    我总以为，河流是上苍对大地的馈赠。河流是人类亲近自然的纽带。在沂蒙大地上翻滚流淌的东汶河，历经千百年的流淌，在时光的相簿里一页一页流来，直至今日。

    河流总与生命、与心灵为伴。其实，一条河流也像人一样是有性格、有思想，并且慢慢成长一个智者。能与一条河流为邻，是幸福的。在蒙阴，穿城而过的汶河滋养了小城，而小城的生活又影响了它。在这喧嚣的世界，有一条河，可以让你亲近，让你沉静，让你思考，让你升华。

    徘徊汶河边，我就常常陷入深思，对它充满感性的亲近和理性的钦叹。

    对汶河，可以概括的词语很多，但我喜欢丰饶。温柔。沉默和随性。丰饶的河水里可以有多少物种多少生命？可以养育多少动物多少植物？河边青青芦苇，拔节的菖蒲，成片的树木，还有那湿地的万千植物，丰饶不仅仅是鱼，也不仅仅是虾，甚至连芦苇荡里的鸟儿和虫子们也不是，丰饶的是一个立体的仓库，立体的世界，是声音，是触觉，是颜色和味道。水下一个世界，水边一个世界，水上又是一个世界，这一切都是立体的，多层的，多义的，形而上和形而下的，是暧昧，是混沌，是融合与离散，是世界的本质……从一条河流，可以窥透人生，也可以明白一个世界。在河水里流淌的，是深邃的时间和客观世界，是历史的沉寂，是现在的热闹浮华，也是未来的虚幻。

    汶河又是温柔的，温柔不是美德，那是最朴素本质又最难求的至高境界。上善若水，谁可阻之？温柔是英雄之心，是莽汉之心，是小鹿奔突乱撞的故作沉稳，是爱的大境界，是河流的大哲学。汶河是哲学的，哲学是对立，是统一：水和岸，静和动，鱼和虾，波涛和暗流……河水沉默，金一样木讷不语。水是大智慧，又是大愚人，是大智若愚。愚与智，也是一个矛盾。

    汶河还是随性的。这随性可以无原则，也可以是圆滑的，可亲的。它是经历了万千的田地，流过水渠，流过沟壕，流过少女的乳房，流过少儿裸体……它棱角尽失。这不是贬义，这是大世界。大世界就是这样的。这也是大人生。大人生就是这样的。执著固然执著，但随遇而安却也可以；弄清楚是一种精神，可混沌着也是一种境界。河流喧哗，河流不语。河岸规定着河的形状，却无法要求水的状态。

    水无形。大象无形。

    无形无性，是大性情。

    汶河边畔的沂蒙人，也和这条汶河一样这样素朴着、丰饶着、随和着、温柔着。一条河带给人和城的，绝不只是水，那水的清水的冽，水的沉静与聪慧，都物化为人的性格了。

    幸福的人，就这样诗意地栖居在汶河岸边，有白鹭的倩影为伴，有水草的味道呼吸……我们临河而歌，我们踏进河流，迈过河流，泅渡河流。

    那是河流的洗礼，也是河水带给我们的升华。

    就这样，亲近一条河；就这样，敬畏一条河流；就这样，描绘一条河流；就这样，膜拜一条河流；就这样，梦想一条河流，它可以变得更美，更洁，更圣，更智。

    那是上苍赠送给我的最美的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