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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淏然
在蒙阴县的界牌镇，有个叫河头泉的小山村。村西有座山，山顶上的岩层到处布满断裂后的巨隙及崩塌后形成的深壑，四周耸立着摇摇欲坠的断壁，犬牙交错地叠压着无数巨石，一片山崩地裂后的狼藉景象。这山就叫塌崖。奇怪的是，在塌崖的险壑断谷间，古人栖居的遗址随处可见，那些剥蚀的面目全非的磨台、碾台，那些长满苔藓的寨墙残迹，似乎都在诉说着一个历史之谜。那么，这座山是什么时候坍塌的？又是什么人在这儿居住过呢？村里的祖祖辈辈传诵这样一个故事。
据说很古很古的时候，这塌崖原是一座摩天大崮。崮下居住着一个古老的部落。部落的祖先，本是中原华夏族的一个分支，因得罪了部落首领，被赶出了中原，迁徙到这座崮下。他们居住在崮根的石棚、洞穴中，靠捕猎生存了下来，渐渐地形成了一个部落，被中原部族称为东夷，即东方少数民族的意思。这个部族的人极其野蛮和残忍，捕获到猎物，必生饮其血，生食其肉；甚至，他们碰见了外部族的人类，也捕而食之。
且说这个部族中，有一对亲兄妹。哥哥叫太皓，长的高大英俊；妹妹叫太真，生的苗条秀美。父母早年过世，兄妹俩相依为命。两人生性善良，心心地仁厚，靠采摘野果、野菜为生，即使几天吃不到一点东西，也绝不去猎杀生灵。每当族人外出捕猎，兄妹俩常拦住他们苦苦劝阻；得知族人曾杀害分食人类，兄妹俩双双跪在族长面前，膝盖跪得发了紫，双眼哭得流出了血。族长觉得这兄妹俩的本性不属于这个部族，他俩的存在会给族人带来厄运，就令族人将这兄妹俩赶出了部落。
离开部落后，兄妹俩就爬到这座摩天大崮顶上，用树枝、蒿草搭起窝棚，居住了下来。崮顶上，有几棵古老的山毛桃，半生半熟的时候，兄妹俩就去采摘山毛桃充饥。太皓爬到桃树上采摘，太真在树底下捡拾。兄妹俩边摘、边拾、边吃，十分开心。这时，附近传来一声凄厉的鸟叫。兄妹俩看时，一只五彩大鸟跌落到石砬里，拍打着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兄妹俩赶紧跑过去，太真抱起了五彩大鸟，太皓察看五彩大鸟的伤势。原来，这五彩大鸟被族人射伤了，一条腿断了，一只翅膀折了，伤口上流淌着鲜血，疼痛的眼圈都发红了。兄妹俩顾不上采摘毛桃了，将五彩大鸟抱回窝棚。太真轻轻地将五彩大鸟的伤口擦干净，太皓呢，则飞也似地去找来止血草，用石头砸烂了，涂在五彩大鸟的伤口上，五彩大鸟的双眼里顿时失去了痛楚的神情。往后的日子，太真寸步不离地照看着五彩大鸟，太皓呢，天天去采集药草，捣烂后敷在五彩大鸟的伤口上。五彩大鸟害饿了，兄妹俩就将野果砸碎，扒着嘴一点一点喂；夜晚天凉了，兄妹俩一边一个，为五彩大鸟取暖。经过兄妹俩精心护理，五彩大鸟的伤势一天好起一天。从此，五彩大鸟把兄妹俩当成了亲人，兄妹俩走到哪里，五彩大鸟就跟到哪里。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过后，五彩大鸟完全康复了，可它没有离去的意思。天越来越凉了，野果和野菜也越来越少了，兄妹一大早就起来，带着五彩大鸟去寻找、采摘越冬的食物。兄妹俩俩一前一后刚出窝棚，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灌进了耳朵：“山要塌了！山要塌了！”兄妹俩吃了一惊，四下里看看，没有人影，只当是听懵了，就没往心里拾。这天的天气就特别热，天空也灰蒙蒙的。这天，兄妹俩采到了五彩大鸟最爱吃的人参果。
第二天早上，兄妹俩又带上五彩大鸟，准备出远门。可刚抬脚，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又灌进了耳朵：“山要塌了！山要塌了！”兄妹俩到处瞧了瞧，还是没见人影，就疑疑惑惑地带上五彩大鸟，上了路。这天呢，就更加闷热，天空一片混沌。这天，兄妹俩又采到了五彩大鸟最爱吃的山核桃。
第二天早上，兄妹俩又要出门，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就响在了身后：“山要塌了！山要塌了！”兄妹俩回头看时，吓了一跳：那只五彩大鸟不见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位满脸慈祥的白头老仙翁。老仙翁说：“太皓太真呀，你们这个东夷部落，已经失去了人性，上天要惩罚他们，这座大崮马上就要崩塌了，他们将全被砸在这山底下。可你们兄妹俩心眼好，不在这死数里。上天就让我化作五彩大鸟来拯救你们，你们快跟我离开这儿吧！”兄妹俩听说全部族的人都将被砸死，咋忍心呀？就跪下来央求老仙翁：“您就发发慈悲，救救部族的人吧！”老仙翁说：“这是天意，我也没有办法！”兄妹俩还想央求，老仙翁摆手说：“别说了，快走，再不走就晚啦！”边说边拽起了太皓太真，向东跑去。刚跑出百多步，只见一道电光闪过，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摩天大崮顿时烟尘四起，崮顶岩层崩裂，崮下山体崩塌，那些几十丈高的岩壁连同塌陷的山体一起滚下山去。老仙翁拽着兄妹俩疾跑，可脚下的岩层已摇摇欲坠，只好使用神力，把脚下的岩层定住了。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这里一直保留着崮顶崩塌后的景象，这才得名塌崖。而老仙翁脚下踩的那块巨石，却因用了神力，就永远不再倒塌。今天，巨石根部的石层都风化了、剥蚀了，却靠一垛岩层支撑，悬空立在那儿，成了塌崖上的一大景观，人们称其为崮顶崮，亦称其火炬石。
且说当时部族中的人们都被砸在了山底下，仅剩下太皓太真兄妹俩。老仙翁感叹说：“哎，你们部族呀，残害生灵，嗜血成性，，丧尽天良，惹恼了上天，才遭此天灾呀。而你们兄妹俩积善成德，才得以活下来呀！这就叫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呀！”
老仙翁完成了使命，要回仙界去了。他把太皓太真叫到一块说：“孩子，东夷部落消失了，可东夷族不能消失呀，还得繁衍生息、传种接代呀！你们俩呀，是要个儿有个儿，要样儿有样儿，要德有德，真是天生的一双，地配的一对呀！我为你们做媒，你们俩就结成夫妻吧，去繁衍后代，去创造一个崭新的东夷族吧!”
听了老仙翁的话，兄妹俩吃惊不已，面面相觑，半天才回过神来，就一齐央求老仙翁：“俺俩是同胞兄妹，一个爹娘养的，一样的血统，咋能成亲呢？”老仙翁说：“东夷族就剩下你们兄妹俩了，你们只有成亲，才能生儿育女，使东夷族得以延续呀！这大任可就落在你们兄妹俩的肩头啦！这就叫天命呀，你们就听天由命吧！”不管老仙翁怎样说，兄妹俩寻思来、寻思去，管怎么着也不乐意。老仙翁知道，这兄妹俩是铁了心啦，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就寻思了一个点子，说 ：“太皓和太真呀，这山根下有个磨盘，山顶上也有个磨盘，你们兄妹俩将山顶上的磨盘滚下山去，要是和山根的磨盘对不到一块儿，你们俩就别成亲；要是对到一块儿呢，你们就得做夫妻啦，如何？”兄妹俩想了想，几百丈高的一座山，从上到下还不知有多少沟、多少坎，这磨盘从山顶滚下去，咋就这麽巧能对到一块儿呢？就答应试试看。老仙翁将磨盘放到光崖边上，叫兄妹俩往下放。兄妹俩立起磨盘，一齐用力推了下去，那磨盘就连蹦带跳，叽里咕噜滚下山去，和山根的那个磨盘对到了一块儿。老仙翁领着兄妹俩来到山下，指着对的严丝合缝的磨盘说：“这就是天命呀，你们兄妹俩就认了吧！”兄妹俩终于无话可说。这个对磨盘的地方，后来有了住家，就得名石磨庄，一直叫到今天；这个“滚磨成亲”的传说，也一直流传到今天。这个村坐落在塌崖西南侧山脚下，如今属于垛庄镇的一个行政村。
太皓和太真终于结合了。摩天大崮坍塌后的岩壑间，有许多石棚和石洞，兄妹俩选了个背风向阳的大石棚，用石块垒上门口，在里面住了下来。兄妹俩做了夫妻，亲上加亲，自然是相亲更相爱。两人居住过的石棚，后人称作鸳鸯洞；后山腰里两人去打水的山泉，一步之遥，两个泉眼，泉水清澈、甘甜，后人就叫鸳鸯泉；两人打水，常坐在后山坡歇息，那山坡上的树，都成双成对的生长，更有常春藤将对生的树缠绕在一起，这树后人就叫情人树，这坡后人就叫情人坡。两人还将松壳磨成面，做成香，点燃 在那块叫做崮顶崮的巨石上，来祭奠那位化作五彩大鸟的老仙翁。
光阴如梭，一晃间几十年过去了，太皓和太真都老了。两人爱得那样深，可始终保持着兄妹关系，没有生育子女。老仙翁得知后，感叹不已，就去了昆仑山，从西王母哪里取来阴阳太极土，找到太皓和太真说：“太皓和太真呀，你们夫妻俩不愿生儿育女，那东夷族也不能绝后呀！这不，我问王母娘娘要来了一样仙土，你们俩就和成泥，捏小人吧！不过，捏是捏，你们可得照着你们的样子，成双成对地去捏。”夫妻俩很欢气，就用水将太极土和得软软的、柔柔的，先捏好了身子骨，又捏好了胳膊腿，再捏上耳朵、鼻子、眼睛和嘴巴；捏好了，再将男女配成双，高配高，矮配矮，俊配俊，丑配丑，放在石台上，让太阳晒。谁知道快晒干时，凭空来了块黑云彩，大雨点子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兄妹俩急啦，忙去石巴巴上，将小泥人拾进框里，端回石屋。结果呢，这些小泥人高的矮的，俊的丑的，缺胳膊断腿的，就都掺和到了一起。不知老仙翁使了啥法力，这些小泥人都活了！他（她）们在太皓和太真的抚养下，都渐渐长大了，男女结合在一起，开始生儿育女。不过，他（她）们的婚配并没有按照太皓和太真的意愿去做，高配矮的，俊配丑的，整身子配断腿的，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这不，直到今天，东夷人后代的婚配还是这样子呢！令太皓和太真高兴的是，他们创造的这个东夷族，继承了他俩的品德，那就是淳朴、善良、勤劳、勇敢。
太皓和太真年岁大了，就相继去世了。夫妻俩捏的小泥人，就成了东夷人的祖先。他们在这片被后人称作塌崖的断壑深涧中，在那些石棚、洞穴中生存了下来。他们学会了砌石为墙、结草为庐，他们居住的残址至今尚存。他们遵守太皓和太真的遗训，不再猎杀生灵，学会了栽培和种植野果、五谷，并发明了石臼、石磨、石碾，用来加工粮食，这些古老的石臼、石磨、石碾虽然已风化的不成样子，但今天仍在那些断壑中放着呢！为了抵挡猛兽的袭击和外族入侵，他们还在塌崖周围建起了厚厚的寨墙和岗堡，如今仍可看到这些寨墙和岗堡的遗存。这些东夷人形成了最原始的东夷部落，为我们留下了较完整的部落遗址。
化作五彩大鸟的老仙翁缔造了东夷族，东夷人的祖先就崇拜大鸟，以大鸟为图腾，洞穴里刻着大鸟，衣服上绣着大鸟，后来的陶器上也烧制上大鸟的图案。外族人入侵时，他们就在旗帜上绣上威猛的大鸟，族人看见大鸟，便会勇猛地去战斗，直到把敌人赶跑。
那块被后人称为崮顶崮的巨石，因为太皓和太真在这里祭祀老仙翁，称为东夷族最神圣的去处。东夷部族的人们学会用松壳粉制成高香，点燃在这块巨石顶上，来祭拜那位老仙翁，祭奠太皓和太真以及他们的祖先。祭祀的时候，所有的族人都注目着巨石顶上的高香，双膝跪地，信诚地膜拜。这块巨石呢，就成了香炉石，世世代代叫道、到今天。
东夷部落的存在，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而今，来到河头泉村，登上塌崖，漫步在古老的东夷部落遗址间，寻古思幽，人们自然会联想到那只五彩大鸟，那位化作五彩大鸟的老仙翁，那对创作了东夷部落的亲兄妹太皓和太真，以及那最古老的东夷族人。正是他们，从天荒地老的混沌时代一路走来，创造了灿烂的东夷文化，在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上书写了光辉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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