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乐功

年轻的心一心想飞得更高，可经年流浪在高楼大厦的边缘，看灯红酒绿，脚底的黄泥巴，总也融入不了柏油路的斑马线。看窗外的霓虹灯闪烁，夜里却总伴着家乡点点星空入眠，醒来嘴角还残留着酸枣的垂涎。朝九晚五，行色匆匆，春去秋来，叶绿茎黄已经成为一种久远的变幻。在灰色的水泥建筑林立中，我心里贮满的永远是崮上那漫山遍野的绿。

我知道，我想家了。暂却功与名，奔向我久违的崮。车行入乡界，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母亲乳汁的味道，透着沁人心脾的香甜与亲切。远望去，“崮顶松槐戴帽，山坡果树缠腰”，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崮乡了。崮虽没有西北高原的粗旷和野性，也没有江南水乡的细腻婉约，但以其特有的风韵，巍峨的雄姿，点缀在沂蒙大地群山峻岭之中，使八百里沂蒙风景越发妩媚，分外妖娆；更以特有的地质造形，被誉为“地之神秀，山之骄子”。不说沂蒙七十二崮千姿百态，各具神韵，哪一处不尽显造化的传奇。真是造化钟神秀，无处不神奇。尚未投入她的怀抱，我已经迷了痴了醉了，我的爱我的牵挂我来了。

    我的家就坐落在崮之中，三面环山，一面靠水的静雅所在。可惜这些山卑微的连个名字也没有，东山西山北山只是她的方位而已。东山山顶平坦，有当年国共抗战留下的阻击战壕，随着雨水的冲刷逐渐失去它的些许迹象，许多野草顶起的小石板，年复一年，显示出底层生命力的顽强和对生命的抗争。虽然它们不能与苍松翠柏相比，去吸引游众的眼球，却是它们去填补着荒野的绿色。走到山的边缘，猛地切削下去，形成一个断崖。东山就犹如整装待发的火车，盛装着几百年来村民的梦想。可始终是静静地卧在那里，偶尔从断崖处传来狂野者的呐喊，那是村民或无聊小子对生命最最原始的抗争。

    西山则更是千年静息的老龟，一个大土石包顶向前延伸出一个细长的脖颈，然后再突出一个小的。它只是静静地卧在那里，承载着千年的山青水绿。它是大自然孕育的精灵，或是使者教化着他忠实的子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绵延着千年来的旧事。多少年来村民的游戏莫不就是在两山的对望中向前推进。象极了两个老人，佝偻了曾经壮实的腰板，在落日的余晖里，吧嗒着那陈了烟油的烟锅，品着一生的酸甜苦涩，却也默默无语；就只是那么蹲着盘着抑或斜躺。对望千年，该经历多少的世事沧桑，却是望着无语无声无息。

    北山则更象是负重的骆驼，两个驼峰是它的特征。沿驼峰而下是错落的沙石岗，更有大小不一的岩石滚落其间，许是地质造形，或是风雨侵蚀，成就其近乎圆的造形，在土里生根的稳住百年不足为奇，最奇的是那些底部被掏空的巨石，你可以想象一下鸡蛋立在桌面上的样子。这里没有奇石阵的传说，更多地也许是没有流传下来，只有老百性最为贴切的比喻，GUZHEDA （一种当地最常见的面食，将面粉撒少许水，打成许多的小疙瘩下到沸水里，也有叫疙瘩汤的）。

    当然三个山体并不是这样的绝然独立，而是相互牵扯，围成中间的一个相对低洼的峪。这是这里最为常用见的地形，或崮或峪，有崮必有峪。每年的雨季来时，山水就会沿山而下，冲刷成许许多多的沟壑，水到沟成，水流成溪，溪流成河，最后汇集到谷前的一条大河。

    这里曾留下我撒欢的童年。父如山，母如水，纵是低矮的草房，也为我撑起一片安祥静谧。

还未进村，那袅袅的炊烟已送出暖暖的问候。孩子归家永远是母亲的守候。穿上母亲做的布底鞋，卸去一身的疲惫；喝着早就熬好的小米粥，暖香溢满心间。听着二老的叨叨细语，品味家乡的变化，我知道以前舟车不通的四塞之崮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整装的火车业已启程，千年静息的老龟正在迎接她崭新的春天。明天，我就到崮上逛一逛，走一走。

编辑：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