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修

崮文化网 一位当地研究崮的专家告诉我，沂蒙山中大大小小有名有姓的崮已超出了200余座，如星罗棋布般散落在五、六个地区、十好几个县高高低低的山头上。近几年，我登顶的已有二十余崮，看过的则更有好几十，若是逐一排排队，名气最大和影响最广的还是要数孟良崮，但最不典型最丑陋的也是孟良崮。

当2007年春我第一次到达崮顶时，真还有点诧异，这块没模没样的大石头就是孟良崮？是，它就是全球皆知的孟良崮。

我的第一次是在四月上旬一个碎雪飘舞的傍晚来到了这块大石头前。阴云低垂，暗影袭来。石高四至五米，很难说出它像一个什么样的形状，崮的一侧，放着一个铁梯子，梯子顶部已接触崮沿。崮沿安了一圈铁链子，以防游人从崮顶失足跌落。我围着大石转了两圈，无缝、无阶、无路，虽不高，若不借助工具，单人还是难以攀爬。于是，我只好顺着铁梯爬了上去。

上面平顶。无一棵小树，无一根细草。在我眼里，大小不过一百个平方米。不方不圆也不长，如一个弯曲的地瓜，分了几截，每截之间现出裂缝，不宽，可轻步迈过。若有细物掉入，那就不可能找回了。如果这块石头，不是在蒙阴孟良崮，那将是千年万年无人看无人理的一块怪石丑石；而今天这块石头，无论丑俊，那也是一块巨石怪石名石。且不说一千多年前北宋大将孟良在这里屯过兵，练过武，拴过马；只说66年前的那场惊天地、泣鬼神国共两军对阵斯杀的大战役，就足以让它的名字青史永存。

我心里明白，游人宾客从各地来到沂蒙山，还并不是看为了这块大石头，而是发生在石头四周的一场战役。它的幕后导演是蒋介石和毛泽东，而在台面上较劲拼命的是陈毅、粟裕和张灵甫。后者虽然死在了解放战争的枪炮之下，但他毕竟是一位抗日的战将，为驱逐侵略者立下过功勋。在此之前，国共两军在苏北涟水城有过一次大的较量。张捡了个大便宜，陈、粟则吃了大亏。这结下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时候不到。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与张的儿子张振翔接触较多，成了好朋友。当年国共双方交战，兵将是各为其主，我对振翔的先父并无私人恩怨。

人们到蒙阴孟良崮，那里的林海、松涛、山峰、巨石和天然氧吧固然有着巨大诱惑力，但首先想到的是曾在这里发生的那场出乎蒋介石与毛泽东意料的战役。

对于我，首先想到的是陈毅元帅和粟裕大将，在人们心目中，后者是一位无冕之帅。

陈毅元帅那种正气、大气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的豪气与大将风度，曾倾倒了无数心怀不同信仰的人们。而最让我敬佩的是他的那种对事业对生死的乐观主义精身。请看他在“梅岭三章”表现出的那种壮怀激烈、笔墨畅酣的人生气质。

“一九三六年冬，梅山被围，余伤病伏丛莽二十余日，虑不得脱，得诗三首放衣底，旋解围。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在将帅和名人大家中，首先将“崮”写入诗中的也是陈毅元帅。

“临沂蒙阴新泰，路转峰回石怪，一片好风光，七十二崮堪爱。堪爱，堪爱，蒋贼进攻必败。”

“孟良崮上鬼神号，七十四师无地逃。信号飞飞星乱眼，照明处处火如潮。刀丛扑去争山顶，血雨飘来湿战袍。喜见贼师精锐尽，我军个个是英豪。”

只是玩文字的诗我从不爱读，我喜读的诗要有内容、有见地、有灵魂、有天地。从陈毅元帅的诗，我又想到了孟良崮战役本身。

国民党整编74师原为74军。号称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是蒋介石指定的典范部队。师长张灵甫毕业于黄埔军校第4期，在陆军大学甲等将官班受过培训，抗日战争时期，曾被誉为模范军人，在湘西会战中，又因战功卓著而荣获自由勋章，因此深受蒋介石青睐。在江西高安战役中张灵甫一条腿被炸断，送往香港治疗后落下残疾，右腿跛行。出发从苏北进山东前曾口吐狂言：“把陈毅赶进东海里喂鱼去！”

孟良崮位于沂蒙山区中的一座石质小山。位于蒙阴、沂南两地之间。孟良崮属低山，平均海拔400米左右，最高峰大顶子575米。孟良崮地处沂蒙山区北交通要道上，形势险要，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1947年5月，华东野战军在陈毅、粟裕的指挥下，经过浴血奋战于孟良崮一举歼灭了国民党的精锐部队整编七十四师及援军一部，共32000余人，击毙该师师长张灵甫，孟良崮由此而名扬海内外。

张灵甫死后，他的夫人还写了首悼念诗：“当年有幸识夫君，没世难忘恩爱情。四七硝烟伤永诀，凄凄往事怯重温。”

在整个战役中，最重要最关键的是夺取黄崖山的战斗。华东野战军6纵16师昼夜行军，一边行军，一边睡觉(这是在特殊环境下培养出来的特殊能力)；终在15日的拂晓抢到了黄崖山主峰的山脚下，这时候，黄百韬的一支先遣部队也刚好开到了西面山的脚下。胜败就在毫厘之间展开了比拼！国民党军则从西坡匍匐而进！比速度！比耐力！比毅力！当解放军抢占了制高点时，国军离山顶仅有30米，1分钟的行程！黄崖山主峰因此控制在了48团手里，16师的其余部队则相继占据了黄崖山附近的猛虎山，万泉山等要点，尽管黄百韬随后出动营、团级的集团冲锋，企图夺回这些阵地，但地形上的劣势使他的一切努力都化作了徒劳，他只能听着整编74师在枪炮声中沦入灭亡而“爱”莫能助！32年后，当年的共军6纵司令员王必成在武汉回忆这一段历史时，对抢夺黄崖山之战仍然感慨不已：倘使国民党军先我1分钟到达山顶，阻击25师的战斗，乃至整个孟良崮战斗恐怕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前后两次去拜谒孟良崮，悼念古战场。那黑幽幽的松林，松树下一片片无声的墓碑，步步通向高处的庄严肃穆的石阶，尤其是直指苍穹的纪念塔，引起了我无穷无尽的沉思。少时，常闻长辈们参加孟良崮战役的亲身经历。飞机就在头顶上反复盘旋，嗡嗡乱飞，但没有炸弹扔下来，因分不清哪是国军哪是共军。两军混战成团，枪枝也舞弄不开，手里握着手榴弹和小铁锨对打。腥风血雨，惨烈而悲壮！这就是我小时候听说的孟良崮战役的故事，也是我先前两次上崮的最大动力。

夜色把我送下了孟良崮，我不能在崮上久留，但我永远记住了那场战役，记住了战役中的三个人物：陈毅、粟裕和张灵甫。

孟良崮写下了中国军事战争史上突出的一页，孟良崮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