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霞

王羲之故居·右军祠

王羲之故居·洗砚池畔

晋墓博物馆·地下室

古墓小新娘·晋墓正面

    崮文化网 清晨刚下过雨。我送女儿去王羲之故居内的琅琊书院学习书法，看着女儿背着书包，转过晒书台，抬脚跨进书院的大门后，我才转过身，牵着五岁半的儿子，踏着刚淋过雨的青砖，拾级而上走进王右军祠，我随手在祠内拿起一本《王羲之故居》图文集翻阅着，儿子在我身边，充满好奇的用小手抚摸着，笔海内那一支支硕大无比的毛笔。忽然一声童稚的问话，打断了我的专注，“阿姨！你知道‘古墓小新娘’吗？”我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看到一个上身穿白衬衫下身着红裙子，脑袋后随意扎两个小马尾辩子，看上去大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忽闪着一对会说话的眼睛，正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眼里游动着一抹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哀伤神情！好似要对我诉说着什么秘密！
    “哦！孩子！哪儿有‘古墓小新娘’呢?
    “在地下博物馆里”
    “你能带我去参观吗？”
    “好的！”于是，我合上书本放回原处。牵着儿子的手，跟着她来到“晋墓博物馆”的入口。说实话，这是我第三次参观此墓，前两次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走马观花似的看了看古墓和墓中出土的文物。其他的东西并未放在心里。（王羲之故居·晋墓博物馆·一号墓概况：一号墓为双室劵顶砖石墓，东西两墓室形制相同，墓门为石框双扇门，墓室底为龟背状，该墓东室葬2岁幼儿及不满周岁的婴儿，西室葬6-7岁的儿童，随葬物品丰富……）
    今天经张迪一提醒（小姑娘名字叫张迪，今年刚好8岁，上小学二年级，妈妈是王羲之故居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我恍惚觉得在这个孩子心中，一定有她自己关于这座墓的秘密。我牵着儿子的小手随着她一行三人，沿着石级而下来到了地下“晋墓博馆”。
    这里有两座石墓：一号墓和二号墓，张迪径直把我们带到一号墓地，也就是她说的“古墓小新娘”的墓址。总觉得整个地下室凉飕飕的，虽说现在是夏季的三伏天，却能感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不相信人世有轮回，什么前世今生来世之说，但今天似乎例外!一个孩子眼里闪动着的那一丝哀伤的眼神，足以震颤了我的心灵！促使我拿起我的一支笔涂抹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和我的直觉感慨！我的肉眼告诉我，这是一个双人合葬墓，分左右两个墓室，墓室用砖砌的，墓室的大小高低一致，上面呈拱形，地面是凸起的龟背状，墓室外各有一扇石门。张迪指着左边的墓室告诉我：“阿姨！这就是‘古墓小新娘’的墓！小新娘才六七岁呢！张迪童稚的声音中，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哭腔味！此刻我能真切的感觉到，她用一颗稚嫩的心为我解说着古墓的概况。那神情，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一个专业的导游！还是带有感性的那一类人！也许是从小耳染目睹过或许是潜移默化的熏陶过，跟着妈妈在这儿工作生活长大的缘故，谈吐间把个“古墓小新娘”讲的头头是道，能和专业的讲解员相比美，似乎不相上下呢！
    “ 阿姨！我看到‘古墓小新娘’墓里长了几棵青草”“是吗？”我模糊的答应着并且专注着墓内空空如也的墓室，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丛绿。此刻，我似乎看到一个掉了乳牙，大约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无与伦比的华服，佩金带玉的扭动着小小的腰肢，左右晃动着双腿，舒展开双臂，旋转着身体，边歌边舞着，白里透红的小脸蛋，长长的睫毛下忽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跳起舞来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儿歌，随着节拍不停地跳着唱着！又恍惚间，那个快乐的小女孩脸色煞白，没有了一丝生机，躺在一具棺椁里，身上穿着晋代王妃的华丽宫服，头发上插着两枚金簮两枚金钗，翠珠串儿摸在额前，脖子上佩戴着一条金珠项链，左右手各戴着金手镯，手镯上系着金铃铛，并且每一个手指上戴了一枚金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已经紧紧的闭上，双睫毛长长的垂下，覆盖着眼帘，似乎有两滴大大的泪珠，挂在她的眼角眉梢处！此时，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里滚出热热的！我的心一阵阵的揪心似的疼痛，一阵酸楚涌来！
    “阿姨！阿姨！咱们到墓后看一看吧！”是张迪的声音！我暮然惊醒！是的，那个唱着歌谣的小女孩，跳着欢快步子的小女孩！那个趟在棺椁里的小女孩，你是否觉得非常委屈呢！今天，1700年后的此刻，你的故乡一个太痴狂太感性的后人来拜揭你！
    是你在对我诉说你的前因后果吗？还是你的灵魂真的存在，徘徊在这个地下博物馆内？你的魂魄真的幻化成一棵小草？再现你那未完的生命活力？为什么在古墓中没有阳光的照耀下，会有一棵生机勃勃的小草呢！你是否觉得你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很好地完成人生的圆满而心有不甘是吗？（人生的圆满：古人有视死如生的美好愿望，大概指的是一个人从出生，长大，结婚，生儿育女，百年之后，这就是人生的一个圆满吧！）此时我的耳畔真的回响着童稚的歌谣，有时或高或低，有时候稚嫩的音韵里掺杂着凄苦忧伤的音调！这种可有可无的隐约之声，陪我在晋墓博物馆中一直回响在我的耳际，幻化在眼前脑海，久久不肯离去！
    “ 阿姨！阿姨！我们去古墓的后面参观吧！”说着话，张迪小朋友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和我的儿子一起陪我走向墓的后方。这是一个东西向长方形的双人墓室，从后面看古墓的整个背影像极了一架双筒的高倍望远镜，两个墓室凸起好似圆形的镜筒，中间墓室连接处好似望远镜的衔接处。我们老少三个，围着古墓转了一个圆圈。我们又回到了一号墓的正前方。忽然，小朋友张迪指着博物馆墙壁上的一张照片告诉我：“阿姨！这是挖掘墓时的红土层。”经她这么一介绍，我才留心看了一下简介：开启古墓时墓的正前方有红色痕迹，这是天子陵墓的规格，（据《太平御览》记载）“阿姨！这个墓里有两个小王子！”“哦！”我应和着。据考古人员考证：东墓室里葬着两岁的司马焕和不足周岁的司马恩国。（考古人员考证：司马焕是东晋皇帝司马睿最宠爱的小儿子，司马恩国是司马睿的孙子，这两个幼儿都曾被司马睿封为琅琊王，大概都是因为有重病，皇帝想借封赏的愿望冲一冲喜，结果两个被封为琅琊王的小王子都一命呜呼了！就葬在这个古墓的东墓室里。）司马焕就是古墓小新娘的夫君。可怜小小的幼女，就被司马睿封了他儿子冥婚的王妃！一起陪葬在这个古墓中！（冥婚，这是个古老诡异的习俗，据说是古时候有权有势的人家，为死去的孩子找一个异性合葬。俗称结阴亲。好让孩子在黄泉路上有一个伴侣，不再孤独，也是还原活着人们的一个美好愿望。可怜天下父母心，古今亦然！）
    小朋友张迪又指着展柜里的一个陪葬品对我说：“阿姨！这个是胡人骑兽灯台，是古墓小新娘的陪葬品”。“哦！”我应答了一声。仔细端详了这件古董：一个深目高鼻的胡人，骑在神兽上，上身穿短衫，下身穿花格长裤，一手揪兽角，一手执芭蕉扇，目视前方，气度威严。（这是一只具有汉文化特色的雄狮）据说这是东晋皇帝司马睿赏赐给这个小小鬼新娘的陪葬物品。这个只有六七岁的幼女，就是司马皇帝赐予爱子的小小冥妃，可叹残忍至极，自私至极，为了一己之爱，活生生的扼杀了一个鲜活的幼小生命！
    这是实物的见证也是封建历史的见证，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葬送在这种诡异的习俗之中！也不知有多少撕心裂肺的父母亲在那个封建的王朝制度中伤心哭泣！也不知道有多少生命被这种愚忠的思想所左右，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历史悠悠，尘埃落定，远去的时空，遗留下了这个晋代古墓的见证！遗留下来这个没有人性的证据！
    “阿姨！这是小小新娘佩戴的翠珠，这是带钩，这是带扣，这是……”我的双耳模糊的听着，双眼无神的注视着小小鬼新娘的墓室……
    “阿姨！阿姨……”小朋友张迪还给我讲解什么，我已记不清了，唯一能记得是古墓中那棵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小草，似乎一个调皮的孩子，在向我裂开嘴巴笑着，好似乳牙刚刚退掉，恒压还没有长出的样子！
    我随着小朋友张迪，牵着五岁半的儿子，走出晋墓博物馆。墓室外的天空，骄阳似火，火辣辣的阳光照着人的眼睛都睁不开，儿子大声喊叫：“太热了，太热了！”远处女儿刚好学完书法课，正和一群孩子说着话嬉笑打闹着向我奔来……
    ——这是我在山东临沂·王羲之故居·晋墓博物馆的所见所闻，姑且涂抹下这篇我参观“古墓小新娘”的日记！
    ——原野·随笔·写于2013年8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