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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1958年的麻雀
 

李大晋

    一
    小麻雀佳佳生于1958年3月,如果活到现在55周岁了。但是,它没有活到现在,于1958年12月去世。它在自然界仅存活了9个月。
    麻雀,沂蒙山一带的老百姓大都叫它家雀或家雀子。大人们夸麻雀为“仁义鸟”,总是千方百计保护麻雀的繁衍和生长。如果有淘气的孩子掏麻雀,大人便吓唬:家雀子窝里有长虫,小心钻到肚子里。如果有女孩拿了麻雀玩耍,大人则说:玩家雀子,长大了绣花,手心出汗,绣不成花。如果有小孩子要掏麻雀蛋吃,大人们比比划划,说“吃了家雀子蛋长黑雀子,满脸乔麦皮,长大了,男的说不上媳妇,女的找不到俊小伙。大人们总是以可怕的后果制止小孩子们作践麻雀。我的爷爷是乡村中医,在村里及周围一带名望很高,他常说:家雀家雀,一家之雀。没有家雀,家不像家,窝不像窝。我不知这一名言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还是爷爷的经典总结。
    但是,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麻雀被列为四害之一,在全民参战围歼麻雀的浩大声势下,人们保护麻雀的理由便理不直气不壮了。大人们也拿起了土枪、弹弓,见了麻雀便打。打死麻雀,剪下细细的麻雀腿,上交能记工分的。小小麻雀遭受到史无前例的浩劫,一个个提心吊胆,惶惶而不可终日。
    二
    这年三月的一天,一只受伤的麻雀跌落到我家的院子里。这是只小麻雀,羽毛初丰,口角带黄,它被人剪去了一条腿,小家伙虽然生不逢时,逃生却落对了地方。受爷爷的熏染,父母亲、我和姐姐都喜欢小动物,喜欢麻雀。消灭四害两年多了,我们家没有伤害过一只麻雀,没有上交过一条麻雀腿。
    我和姐姐抓住这只受伤的麻雀,急急跑进爷爷的药铺,请爷爷救治。
    爷爷麻利戴上老花镜,清理小麻雀的伤口,消毒、敷药,然后用纱布细细包扎。爷爷说:“十有八九是养不活的。家雀虽小,气性很大。它们虽然与人类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最不愿受人摆布。”
    爷爷找出一个药盒子,小心翼翼地把小麻雀放进去,说:“养养看看吧。这只小麻雀应该是位小英雄,丢掉一条腿,还能逃脱出来。”爷爷感叹,有道是时势造英雄,现在是时势造麻雀杀手了。
    果然,这只小麻雀难养,它倔强不食。我和姐姐好不容易把米粒塞进它嘴里,它一晃脑袋便甩了出来。喂来喂去,粒米不进,滴水不饮。我真有点心烦了,觉得它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姐姐说:“别急别急,可能小麻雀还心痛,心慌,心里害怕哩。饿饿它,咱们逮小虫子、蚂蚱喂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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