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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走过山岗
 

陈兆永

    崮文化网 匆匆溜走的日子,仿佛一处处迎面闪逝的驿站,当岁月的风铃从记忆深处发出遥远的回响,不能忘却的是,当年那曾经活跃的青春走过贫瘠的山岗。当今天坐在办公室娴静地回视故我,往事如同杯中腾起的茶雾,袅袅飘散到岁月的深处。
    青涩的岁月点缀着贫穷的残缺,火热的情怀燃烧着五彩的梦想,这是二十多年前我们那一代人的精神写照。山地虽是贫瘠,但同样焕发出季节的光彩;青葱的山岗,盛开着朴素的花朵。冷峻的古松苦守着裸瘠的山梁,沟桠间,蓬勃着簇簇火苗般的红柳。二三十号年轻的后生们,盘坐在茂密的槐树下,挥舞着铁锤,任凭石块在节奏的铿锵中变成筑路的石子。爽朗开怀的笑声,惊飞枝头栖息的乳燕,年轻的躯体鼓荡着炽热的血液。心中缥缈的理想,化成憧憬的笑靥,逼真地涂绘在落满石尘的脸上。“我门砸的石子是修建兖石铁路用的!”听了这话,不管是楞头的小伙,还是腼腆的姑娘,都禁不住露出自豪的神色。诺大的山坳,因来了这帮青春过客而寂寞不再,久居山中开采的石匠们,更因为多了我们这些雀跃的影子而新鲜。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躬耕田园的我们刚刚给分田单干填饱肚子,打工淘金大潮还没有兴起,我们这些不甘种地而又无所事事的娃儿,每每听到一个挣钱的门路,便奔走相告。那时候,谁能走出去,便是了不起的稀罕。“去石柱山砸石子吧,一天能挣两块多的!”于是,本村以及邻村的几十号少男少女们,会聚到离家乡八华里的石柱山下,开始了那个难忘的火夏。
    成群结队骑着自行车的,是沐着朝阳唱着台湾校园歌曲的我们。团团青纱初罩的山橡树丛,是大家仨群俩伙战斗的营盘。编个草帽,找个荫凉,不知不觉中围着女孩子们转游。大家嘴里有讲不完的俏皮话,挂树杈的收音机拉直了伙伴们的脖子。放眼望去,大有“空山不见人”的感觉。山顶裹绿披翠,不时响起采石的炮声,点缀着大山的清寂。悬崖陡峭,飞泉幽咽。泉水汇入塘底,清澈得让你不舍得掬来洗脸。
    午饭是最简单不过的,大家都带着瓜干煎饼,卷着鸡蛋或咸菜什么的。分头跑到石匠们歇晌的山屋里,采把鲜嫩的金银花煮一锅清凌凌的泉水,两腿盘膝,手把干粮,狼吞虎咽。正是青春年少,一个煎饼用不了几口便吃光了,若是调皮的伙伴,猫着腰去毗邻的果园偷几个青涩苹果让大家分享,更为山地野餐增添了不少欢趣。
    难捱的要数阴雨天了,刚才还是晴朗的天,顷尔云团翻滚,大山顷隐匿了绵邈灵动的情韵,原本清幽的大山旋即变成泼墨的黑幕,空中雷声炸响,大伙四下散入众多的山坳小屋。因为远离家乡,谁要淋湿了,那可没有衣服替换的。若是阴雨绵绵,伙伴们挤在山屋里,从下午等到黄昏,打发着“雨中山果落,灯下草独鸣”的幽寂。
    也许是正值如花似玉年华的缘故,朝夕相处的少男少女们,用无邪的天真演绎出一桩桩有花无果的浪漫蒂克。山后连绵的怪石脊梁,遮挡了他们纯情的娇羞;山顶极目的远眺,谛听着他们逸兴的理想。因为都是来自农村,东西两庄的,彼此间没有隔阂,用不着门当户对,眼里看着美的就是美的。值得可喜的是,在五对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中,最终有一对结合成美满姻缘。尽管多数的爱枝花蕾没有绽放,但是那个火热的夏天,在那青春燃烧的山岗,永久摄取下他们诗意烂漫的动感剪影。
    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一个多月与汗水劳作的结果,换来了今天橱中早已发黄的书籍。每当清理这些书籍,情不自禁地记起那春草青青的山岗。后来的日子里,我曾经几次重返石柱山,驻足那一处处曾经飘飞歌声的地方。遗憾的是,在市场经济大潮下,储藏量不多的石柱山已经干瘪了。如今,山体所剩无几,青松翠柏无影。再也难寻当年植被的影子。那个少男少女恋情萌动的大本营,早已被一位港商的矿业公司所替代。按常规,面对面目全非的这一切,大多人也许会心生惆怅,我也曾数次这样落寞。但经过几次冥想,忽然明白,世间万物有失有得,石柱山虽然消失了当年的体态丰腴,但从这里生产的花岗岩产品,已化作华美大厦的优质材料,通天大道的基石,山不后悔,我怎能有解不开的感情疙瘩呢?
    从那以后,心中原有的怅惘,渐渐地为一种新的自豪所替代,世间万物不破不立,没有旧的舍弃,那有新的收获。由此想到我们这一代人逝去的青春,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呢?尽管在当初未知的状态中,那盲目求索显得不着边际,可也正是那虔诚的执著,最终成就了自己孜孜以求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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